一滴、兩滴。
汗水從額頭與髮鬢滲出，向下流，滑過臉頰再從下巴墜落到褲子上。侑眨了幾下乾澀的眼睛，忍住摘下墨鏡揉眼睛的想法。聖臣總是強調行車安全，任何一隻手離開方向盤都是不可取的危險駕駛行為，從他考到駕照、聖臣坐上他的副駕駛當陪練時開始，只要他想伸手抓零食吃，或是用單手確認導航，聖臣都會打掉他的手背作為提醒，叫他好好看路。雖然有點像在訓狗，但侑樂意被管，何況聖臣的力道很輕，可以說是飽含著愛意與關懷。
呃，至少以主攻手來說算是力道很輕。
三滴、四滴、五滴。
前面的路筆直地延伸，在地平線處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點，四周荒涼得只剩下遠處的山、枯樹、枯草與一片黃土，侑機械式地操控著這台載著他們的代步工具，踩油門，十秒後放開，二十秒後再踩，當周遭的景色永無變化時，很容易就會喪失了速度感，侑瞥了一眼儀表板，時速已經飆到兩百多公里了，於是他多放掉了一點油門。
聖臣還在睡。剛才他已經先開了三個小時後才在侑的強烈要求之下休息換手，坐在副駕駛座上打開地圖研究。荒野之中訊號很差，因此他們提前在紙本地圖上用各種螢光筆標示好了路線，以確保他們不會迷失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國西部沙漠裡。
不過現在這條路真的開太久了，不用左轉也不用右拐，只需要打直方向盤一路朝前行進幾百公里，暫時也沒有人工導航的需求，等到侑聽到汽車音響開始播起他的愛歌，偏頭想要向聖臣說點什麼時，就發現聖臣歪著頭睡著了，膝蓋上還放著攤開的地圖。
侑偷偷笑著，在外頭顯露這種不設防的神態對他的戀人來說是少見的，但侑極為偏愛這些罕見的時刻——雖然現在是在獨處，但考慮到敞篷車的透風程度，他們兩人的確可以說是「身在外頭」。他想拿起手機拍張照，又有點心虛（即使聖臣睡著了不會發現），最後還是作罷，只是騰出一隻手把音樂關掉了，讓戀人能睡得更安穩一些。手離開方向盤一下下而已，沒事的！侑為自己壯膽，加油打氣。
只是音樂關掉後，時間感也顯得更加模糊，體感流逝的速度與實際難以相符，侑感覺自己像是闖進到了一個沒有盡頭的時空隧道裡，油門踩到300公里時就能打破時空隔閡穿越回過去。
真的穿越回過去的話，這次我要早點追臣臣。侑喃喃自語，他覺得他真是為愛付出了所有。狹小的冷氣口吹出來的冷氣抵禦不了迎面而來的熱風，不知道第幾滴的汗珠遲遲不肯離開他的臉，他用力晃頭把帶著鹽分的汗甩開，然後放棄計數。
到底是誰說要租敞篷車的？侑憤恨不平地小聲碎念，若聖臣此刻醒著，肯定會冷漠又無奈地提醒他：就是你自己，笨蛋。